前世番外9（1 / 1）
她本身伤得不算是非常的重，当天就出院了，小沉帮她把停在工地附近的车开到了医院门口。
万幸晚上医院的人不是很多，不然根本没有地方停车，她手里握着喝没了一半的矿泉水，走了过去。
小沉显然也看到她了，从车上下来，走过来把车钥匙还给了她。
“楚工，你确定要自己一个人回去吗？要不要我送你？”小沉是个刚毕业的大学生，刚进单位没多久，与人相处唯一的技巧就是真诚。
如果这句话换别的人来问，楚山卉会怀疑对方是在得知了自己可能快要升迁的消息之后刻意前来献殷勤，但问这话的是小沉，共事这么久知道他为人的楚山卉并没有怀疑他的用心。
但她还是拒绝了他的好意，因为现在她只想一个人静静，不想和任何人待在一起。
“不用了，你早点回去休息。”她接过了对方递过来的车钥匙。
“那你注意安全，要小心啊。”小沉也没有纠缠，把钥匙还了以后就转身走了。
楚山卉拿着钥匙，拉开了车门，刚想坐进去的时候，已经背对着她走了一段距离的小沉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回过头来。
许是距离隔得有点远，他抬高了音量：“注意伤口不要碰水！”
——
坐回了车上，封闭空间带来的安全感让那压抑了一整天的恐惧还有疲惫不断上涌，脖子上的伤口在疼，但除了脖子，她还觉得身上有个地方在疼。
但有说不清是哪里。
抬头看向后视镜里倒映出来的眼睛，眼睫纤长，瞳仁很大，眼型十分完美的一双眼睛。
但她却仿佛看到了一对狰狞到凸起，被血丝爬满，充满着疲惫和愤怒的眼睛。
这突如起来的幻觉让她吓了一跳，她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幻觉消失了……
可能是太累了吧。
她的手摸向作为的一旁，从凹槽处取出风油精按了按太阳穴。
这时候手机铃声不适时地响起。
她把风油精的盖子拧好，将东西放回原位后再从衣服口袋里摸出手机，她穿得很厚，手机藏在羽绒服里面的外套里面，她一整天都待在工地里面，忙得脚不沾地，也没有什么空闲去看手机。
以至于她自己都没有注意到。
折腾了一番好不容易把手机取了出来，对面显示电话已经自动挂断。
她还没来得及点回播，对面就自己打了过来。
看了一下备注名字，原本想要点接通的手指一顿。
是程子鸣的电话。
一个星期前她和程子鸣吵了一架。
她妈有偏头痛，是之前做的那个肿瘤切除手术的后遗症，有的时候疼起来整宿整宿地睡不着，但她工作忙唯一能够做的就是打钱叮嘱妈妈去看病。
但妈妈并不愿意去医院，上一次住院她住了大半年，对医院有很强的抵触心理。
楚山卉没有什么朋友，柳青在忙着到处实习，就只能拜托程子鸣抽空带妈妈去看病，程子鸣也答应的很好，还说自己家在医院有关系，能够联系很优秀的脑科医生，不会让妈妈出事。
如果妈妈不喜欢住院，他可以动关系把妈妈带到市里最好的疗养院里面接受治疗，那里的环境会好很多。
在这上面她还是很相信程子鸣的。
但是对于母亲得了恶性脑瘤这件事，他选择了和她妈一起瞒着她，不让她知道，把她当成傻子。
她现在还记得她在忙完工作，接到疗养院电话，才知道母亲已经放弃化疗安然走向死亡，她甚至没来得及去看她最后一面。
总有人说白发人送黑发人比黑发人送白发人要更加的悲痛，能够说出这种的人父母肯定没有去世。
在母亲去世那一天，楚山卉整个浑浑噩噩的，母亲的死亡已经超过了三个月，而她这个做女儿的却才刚知道。
她想要用人生存盘回溯时间，但命运似乎总爱开这些并不好笑的玩笑，让她以为自己可以扭转一切、掌握时间，但母亲的死亡就和她之前没有及时读档而污损的考卷一样，变成了完美人生里的缺憾。
抹不平也填不满，反倒经历着风吹日晒，越变越大。
——
“我妈生病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回档三十次。
整整三十次。
过度使用人生存盘的副作用让楚山卉在面对程子鸣的时候差点站都站不稳，她的眼里全是疲惫的血丝，眼角还夹着泪。
如果有镜子，楚山卉想，她此时的样子肯定不会好看。
“你最近不是在忙一个大工程吗？我和妈都怕你分心这才没告诉你，你看看你，累得眼睛都红了。”程子鸣听到她的质问有一瞬间的心虚，但看见她苍白疲惫的神情，心疼又占了上风。
说完上前去想要扶她，眼睛里面还带着虚假的关切。
“你安心工作，这些事情都交给我就好了。”
人的情绪真的是很没道理的事情，哪怕知道程子鸣确实是在设身处地地替她找想，他并没有哪里有负于她的嘱托。
母亲从治疗到后事他都安排得特别好，就连医生在宽慰她的时候都说：“节哀吧，阿姨她在死的时候没有痛苦。”
可是为什么他这样的轻描淡写，仿佛母亲的死在他眼里只是一件需要解决的麻烦。
她将自己难以把握命运的惶恐，和这三十次无数次的擦肩而过一次性都发泄在了程子鸣身上，一厢情愿地觉得他是虚情假意的。
哪怕她知道，那是她的母亲，不是程子鸣的母亲，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对另一个人的痛苦感同身受，哪怕他们是爱人。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特别为我找想？”楚山卉甩开了程子鸣的手，冷声道：“你知不知道，你这个人真的很自以为是。”
手被甩开程子鸣也愣住了，像是没有想到自己这些日子三天两头地请假，天天往疗养院里跑，里里外外忙前忙后。
甚至托关系在最好的墓园里面花了一个小平层的钱买到了风水最好的墓地，得到的就是这样的一句评价。
“自以为是。”
“你是这么想我的吗？”程子鸣此刻脸上已经彻底没有笑了。
“是不是在你眼里，我做的一切都是自以为是，包括给你安排教育局、附中的工作？”
他家里有钱，他又是唯一的孩子，从小到大要什么没有，根本没有人给过他气受，生活中也没有什么地方是不顺心的。
对于这样的少爷来说，爱人的误解就是这全天下最令他委屈的事了。
“我只是想要你轻松一点而已！”长期积压在心底里的愤怒和不满，就像那开了闸的洪水似地倾泻而出。
“你看看你，一天到晚的，不是这里有事就是那里有事，上学的时候你说你要考研考博，写论文忙，工作了你那工地上又一堆破事，我们连一起坐下来吃顿饭的时间都没有！”
“我只是想要你轻松一点…然后…然后分点时间给我而已。”说到最后他语气里开始藏不住哽咽。